洋人的厚道

昨天看了NICOLAS CAGE的新片《国家财宝》,故事还是挺紧凑的,场面也热闹,配乐雄纠纠的,还算一个消遣的好片子。只是看他们寻宝真是太小儿科了,工具也简陋,到处抡镐炸山的倒象是名抢,“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大概我们中国人中武侠小说的毒太深,以至现在看什么都不入眼,我看荷里活的动作设计,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板斧,最后还是比谁的力气大。要不然连《英雄》这样的片子也能在IMDB最有价值的250部电影中排名第123(《美国往事》排名第121),美国观众到现在连飞来飞去还没看够,早几十年随便在邵氏片场找个咖喱菲都识吊威也。

就凭这样低端的技术,猜了几个谜语,诺大的一个宝藏居然还就让他们找到了。打开宝藏门的一刹那,英雄们眼睛都直了,我们一看,呀,就这些啊。美国人还真是没有想象力,一说价值连城的宝藏,不是古埃及那些笨笨的家伙事儿,就是一箱箱的金币。

不过外国人还是比中国人厚道的多,一部电影中不知开了多少个暗门,拿出多少个小盒子,居然没有一支毒箭射出来。他们也真放心,大喇喇急不可耐就拆开。咱们这些心里阴暗的中国人,小手握成拳头搁在嘴边,不知白出了多少虚汗。

寻找一九九几:6

我楞楞地瞧着墙壁上的影子,林向东却已醒了,他伸手碰碰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想什么哪,罗安!”
我吓了一跳,道:“你几天没睡觉了?”
他笑了笑,“嗳,这一睡醒,可又饿了。”
“起来,出去吃饭吧。”我站起来。
“不想出去。”
“你要懒得出去,我告诉你家里可没得吃,只能煮方便面。”
“方便面就方便面吧。”他无奈地说。
我们才不会躲家里吃方便面,我俩均是好吃懒作又贪图享受的那种人。找一家饭馆吃了饭,林向东回公司去,我一个人慢慢走回家,吃得太饱,不走都难以消化。
回到家里先开亮所有的灯,打开电视放到一个不太吵的频道,任它兹兹响,自己去刷牙洗澡,头上裹着毛巾出来,倒一杯水,木着脸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看半天,全然不知它在说什么。生活真正没意思,平日上工总觉做牛做马,累得要死,但闲下来又提不起兴致做一切事情,总习惯性地想打开电脑,很不能有数十份文件等我来处理,这不是贱又是什么?
叮呤门铃一响,我吓了一大跳。房租水电刚刚交过,谁来找我?我觉得纳罕,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打电话解决?明天又不是世界末日。我认真觉得我最近有更年期症候,心理失去平衡,一点小事就牢骚多多,对一切事物感到不满。我懒洋洋得站起来,穿着睡衣便去开门。会得按铃的,总不见得是贼吧。
原来是张家明,他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你那男朋友走了没?”我拉下脸来,不悦地说:“张家明,不知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我越来越觉得你面目可憎。”
“忠言逆耳。”张家明坐在我的沙发上笑,“我还觉得你男朋友面目可憎呢。”
“你变态。”我简单地说,“我男朋友何须你来喜欢。”
“罗安,和他在一起你可快乐?”
“不是吧你。晚上十一点问我难度这么高的问题。。”我解开头上怪模怪样的毛巾,头发已半干了。
“罗安,和他在一起你可快乐?”他锲而不舍得问。
我诧异地说:“你今年几岁?快乐不是一块糖一句表扬那么简单。我现在衣食不愁,身体健康,我理应是快乐的。”
“你的要求降到这么低吗?”张家明骇笑,“大学二年级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那时你骄傲地令人憎,把追求你的人统一折磨致死,成天说要赚钱,然后买下滚石唱片公司任你鱼肉。”
我莞尔,“我那时年轻,不懂事。”
张家明惋惜地说,“我觉得你那时可爱的多。”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做大惊失色状,“怎么?你已经不再爱我了?”
张家明拂开我的手,“你还少跟我装疯卖傻。罗安,我一直记得你说,你喜欢被人罩着,所以一定要设法找一个有本事的好男人,一切都能替你料理得妥妥帖贴,走到哪里都能给你挣脸。”
我听得张大了嘴,这竟是我说的,当时真天真得可耻。
“你的男朋友能给你这些吗?”张家明咄咄逼人。
“张家明,”我向前倾倾身体狐疑地问,“你这是怎么的了?要我汇报思想?你知道我一向不与人谈人生。”
“他能给你这些吗?”张家明今天凡话都说两遍,像是气迷了心。
“不能。”我干脆地说,“我错了,这样的男人根本没有。即便有,他凭什么就肯便宜我?”
“怎么见得就没有?不过是因为你没见过世面。”
我忍不住笑了,“听出来了,你想给我介绍对象,说吧,干什么的?我见过没?”
“你觉得周致远怎么样?”
周致远?我要楞一下才想起他是谁,那个谴责我不应和那么多酒的人。我说张家明干嘛死拉活拽叫我去吃饭呢,多半早有所图谋,“张家明,咱们这么多年老朋友,可不带这么算计我的!”
“怎么叫算计你呢?我不是为你好我搞这无聊事干什么?”他不悦地说。
“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起劲儿地给我介绍对象?你的表情至为兴奋,为什么?给了我好大便宜占吗?我知道我已不小了,但你就那么不看好我?铁定我是嫁不出去的?还是我生活态度不端正,碍着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了?”我越说越委屈,眼睛都红了。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罗安你最近怎么了?脾气这么大,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奚落过你?”
我冷静下来,是呵,我最近脾气大得很,行动给人脸色瞧。我其实是知道原因的。我的生活至为不快乐,我不快乐了这么久,到现在终于忍受不下去了。我坐在沙发上,忽然万念俱灰。我以手捂着脸,哭起来了。
“罗安?”张家明见我哭,不知所措起来,连连拍我的肩头,“别别别,算我不对,我把话说重了,你别哭了啊。”他一径哄我,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受了责备,心怀不忿,委屈不平。但我有什么可委屈的,我总觉得我无药可救,处处自取其辱。
哭了会子,我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讪讪地止住了。张家明犹自惴惴地看着我,“好啦?”
“我没事,”我拿刚才裹头的毛巾胡乱擦了擦脸,站起身往壁橱去给张家明找枕头与毯子。“快十二点了,你就沙发上将就一夜吧。”
张家明跟在我身后,“罗安,其实嫁人不会更不快乐。”
我笑了笑,把枕头塞他手里,“是啊,可嫁给谁呢?”我到床上躺下,盖上被子,“睡吧,明天早上闹钟七点半响,我上班去,你还可以继续睡,走的时候别忘把门撞上。”
我“啪”的一声关上灯,忽然想到我和林向东经常也是这么说话的,我待他并没有什么不同,一种快要模糊了感情的亲昵。而且因为怕再吵架,一举一动太过小心翼翼,疏无快乐可言。也许我的一生也就这样了,我还能去到哪里呢?我并没觉得周致远有什么不好,但我同样不相信林向东给不了我的快乐,他就能给我。我并不骄傲,我只是不容易满足。

寻找一九九几:5

这一夜睡得异常香,许是渴了,做梦有人送我一支苹果,我找水洗一洗,未洗干净便醒了,无限怅惘。这时听见门响。我“腾”地坐起来。
林向东走进来。我脑子嗡嗡地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一直有我这里的钥匙,分手后我并没有换锁。为什么要换锁?如果还想见面,就不必分手。但是这个时候——
我自枕下摸出手表看一看,还不到六点钟。怎么了?世界末日到了?我清清嗓子,“打办公室来?”
他点头。“打办公室来。”
我不知说什么。他在床边坐下,脸上有一个类似微笑的表情:“一屋子都是酒味。”
“哦,”我笑了,“那么开开窗。”
他没动,张口要说什么,欲言又止,低头看着我。
我忽然觉得泄气,这多天来身体里的疲倦一瞬间涌上来,象跑完一个800米之后一跤坐倒。我从被窝中伸出手去抚他的头发,他把脸贴在我的被子上。
我无法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爱他。在我们的关系中,这好象并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又怎么样呢?他简直是我的一部分,像又分出来的另一个我,如此陌生又亲切,我有什么道理抗拒他,动手就割着神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起床去上班,和他说:“你躺这睡一觉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来你早走了,”我收拾皮包,“不回公司了?”
“你要是不加班我也不公司了。你加班吗?”
我想了想,“再说吧。”
中午接到张家明的电话,他张口便质问我:“你家怎么有个男人听电话?”
大惊小怪,“你是今天才知道我有男朋友的?”我没好气。
“可你没告诉过我你们住在一起!”他吼叫。
我们并没有住在一起,我不喜欢与人同住。但这跟他又有什么相干?我很反感。“哦,对不起,我没把你当闺中密友。你现在用什么牌子的洗面奶?我有一款心水货推荐给你。”
“罗安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关心你。”又来了,真要命。我想起昨晚周致远同我说:“女孩子不应该喝那么多酒。”我怎么了?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了,仿佛一夜之间成了问题青年,大家忙不迭地搭救我。“谢谢你,你太好了。”我讽刺地说。我简直记恨他,自己无端醉倒,害我受陌生男人的折辱。
“算了罗安,我不是故意激怒你。改天我再打电话给你。”张家明知道我的脾气,所以我们永远吵不起来。反而我觉得怪没意思的,我为什么要发脾气呢?动不动就发火,活似一只火药捅,一碰便走火。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回到家里,你猜怎么的,林向东仍在睡。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开亮电灯,俯身细看他,事儿倒是没有,不过他也真行,一定是累得狠了,这一觉睡的,简直象死了似的。由于过度疲劳,他的面色不太好,有些苍白,眼睛安详地闭着,睫毛居然挺长,我忍不住用手抚一下。
灯光下沉睡的他显得很清秀。我心中无端有些酸楚。拉过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不再爱他了?已经不新鲜了?还是我已不再会恋爱了?以前他的一举一动对我有莫大的影响力,经常为他郁郁寡欢或痛哭流涕,抱着他就象孩子含着一块糖果一样幸福。或者不过因为那时侯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