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之层次

说起宗教来,好像我是对帝哥的理论有点逻辑上的不认同,也有人觉得我是主观意识太强而无法接受权威的洗脑,实际上这都不是主要原因。事实上你加入任何一个宗教,都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思想上的皈依,这意味着你自动成为一个社会组织的一分子。而这个组织,不管是党派、宗教、社团,甚至是兴趣小组,有时候可能会给你撑腰,另一些时候也必定要你承担责任。这种拉帮结伙的事儿,是我最不乐意干的。

别误会,我不是那种孤芳自赏独来独往的人,我无限赞成聚众吃饭、打牌、野营、篝火晚会……但是不必每回都是同一伙子人。合则来,不合则去,兴之所至,千万别弄成每周一次,跟过组织生活一样。我极之害怕这种“我是社团一份子”的归属感。

据说这种归属感可以满足人类尊重他人,和被他人尊重的需求,属于高层次的需求。而我呢,我不知道我是没发育好,还是发育得太好了,一直没有这方面的需要。我不需要待在一个群体里,一呼百应或者同声同气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及价值。这个问题十分深奥,就像我对爱一向不饥渴,是因为我麻木不仁呢,还是因为我的人生中从来不缺乏爱?

能不能被人认同、夸奖,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一件大事。或者我习惯了失望,觉得人生中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但是冏就冏在我的这些追求几乎还全都在低层次徘徊,比如我需要一个凌晨两点可以随时拉出来跟我喝酒的朋友。不,他不用懂得品酒,不用搞气氛,也不必跟我高山流水地谈心事,他只需要该喝的时候把酒喝下去就行了,我需要的是一种单纯又复杂的感官刺激。你觉得容易吗?这又算是哪一门子的需求呢,我甚至不是一个酒鬼,这种事很可能我半年才做一回,但它确实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我想人的需求大抵也都分那几类,特例没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只是每个人满足需求的方式不一样。我记得有一次在车上,听同事和老板争执:……有的消费者就是有随时嚼东西的需求……老板打断他:米高,那不是需求,那是行为模式,是消费者满足需求的方式。

大师说

最近我的朋友们很流行去找大师算命,于是我也听说了不少大师逸事。笼统地说来大师分两类,一类天赋异禀,也就是周星驰《赌圣》里所说的那种“天——眼通”,这类人中有的甚至没有受过太多的教育,不会说什么晦涩难懂意境高深的话,但是经常看一眼人的脸,连人家的摆设装修都能说出个大概。另一类是后天锻炼型,精研周易八卦命理算术,再加上多年训练出来的敏锐洞察力,张口也能把你的性格命运说个八九不离十——当然,也得先天有慧根才行。你比如说歇洛克福尔摩斯吧,客户上门还不到一分钟,凭他那个穿着打扮,他那个言谈举止,职业来历经济状况心里想什么,一猜一个准儿。而福尔摩斯的助手屈臣氏大夫就差点意思,跟在旁边学了那么久,还是学不会。

大家对大师的态度也不尽相同。有人信得诚惶诚恐,有人嗤之以鼻,有的人干脆花几百块钱瞧个热闹,抱着打擂台的心去了,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些什么。别看我没有宗教信仰,但对因果报应、命运循环这一套我还是有点信的——也由不得我不信。尤其是那些开了天眼的大法师。我朋友的朋友去算命,他家玄关墙上做了一副敦煌飞天的壁画。大师眯着眼睛问:“你们家门后面怎么站一女的?那是画儿不是啊。”吓得人汗毛倒竖。

我相信大师们都不是信口开河的,正因为我相信,所以拿枪顶着我后腰我也不会去算命。一来我觉得像我这样儿的普通老百姓,人生能跌宕起伏到哪里去呢?这天机也不值当为我泄露一回的。二来我是个非常胆小的人,心理素质不好。人家说我好,我倒未必信;说我点坏的,马上连晚饭一起堵在心口了。如果大师说我明年有一劫,他又不管解,那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对每位大师都很敬畏,每次朋友去算命,我都得叮嘱一番:别问我,千万别问我哈~~~~朋友翻我一眼:我问得着你嘛,非得是血亲或者其他亲密关系,才能跟大师问呢。我也不过白嘱咐着。小贪更胆小了,她们公司最近来了位大师,同事们好奇地前去问卦,纷纷赞准。唯独小贪正眼都不敢看大师,走路都绕着大师办公室,生怕她看出什么,一不留神顺嘴溜达出来。我保证五讲四美以德糊人不干亏心事儿,其余的,还是让我们糊涂着过吧。

肖捧油,泥性交吗?

小朋友,你信教吗?
陈晓旭,就是王扶林版电视剧《红楼梦》里演林黛玉的,最近剃度出家了。

我对她没什么了解,也谈不上好恶。《红楼梦》早变成了妇孺皆知的通俗故事,扮演林黛玉而能让全国人民基本认可,绝对不光是凭演技——我觉得她整个人的格局都符合全国人民对林小姐的想像:不仅面相清秀单薄,性格也有点孤僻冷傲,而且当年也是个文学青年——闲来爱写诗。

这样的人,其实一直没活在现实里,即便开公司赚了万贯家财,中途忽然出家也并不令人吃惊(不过夫妻双双出家听上去有点寒,离个婚真有那么难吗?男的先送女的去庙A,然后自己再去庙B——有多少男的肯送自己老婆回娘家的?不服硬是不行)。

其实她一早已经茹素信佛,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信佛总好过信基督——我不太懂圣经的微言大义,但总觉得上帝有点不厚道:世人都有罪,信他得永生。不信的人就统统没有好下场。就算人类真的是您老创造的,也不必这么狠吧?君子以德糊人嘛——不过据说陈晓旭的公司里,到处摆着佛经佛像,挂佛珠,她公司职员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办公,挣口饭吃也真不容易。

我对别人的宗教信仰,总还是能尊重的,但不表示我能接受,大家还是求同存异的好。我至怕有人跟我传教,诸如 “人还是应该有点信仰的好。。。” 怎么见得我就是一只迷途的羔羊呢?西洋人信耶稣是几千年来的传统,跟咱们信因果报应财神关公差不多,从小耳濡目染。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活了几十年,才突然开始信教,并不能说明您活明白了,无非是极度空虚,要么就是耳根子软。

信教没关系,可怕的是那种偏执的狂热,也不光宗教吧:偶像、孩子、爱情、猫。。。说起来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生活中仿佛不再有第二件事。大约也是好意,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忙不迭要跟人分享,就是没问人家要不要。有次遇到一个母爱已开始横溢的孕妇,神采奕奕地给我上了一晚上的课,从孕前知识到产前保养,直说了三个小时。我因为第二天一早还要出差,实在是熬不住了,干脆说不劳费心,我这几年都不打算要孩子。伊大吃一惊:不要孩子怎么行?继续苦劝,不看在她大着肚子,我一早拿个簸箕将她撮出去。

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但是自己拿筷子夹,也不一定就会饿死吧。我招待客人,再热情也不会给人布菜。因为从小在家里,我爸最看不惯这个,偶尔我妈夹一只鸡腿到我碗里,他马上就皱眉头:别劝别劝,谁没长着嘴,谁不会吃?别人把她所爱强加给我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感觉:受了侵犯,且不卫生。

单从这点上看,一样是宗教,佛教比基督略让人安生些:没人把你按在墙角问你: 肖捧油,泥性交吗?就算你想入伙,人家还在矜持:不是施主尘缘未断,就是施主没有慧根。佛教在中国多了点平易近人的烟火气,信佛不必吃长斋,只要心中有佛,腕子上挂串珠子也中。你瞧人家菲姐,那也正经是拜在法王座下的弟子,抽烟喝酒打麻将无恶不做,在上海开一酒吧,请来几十个和尚大张旗鼓做法事,转头就卖色情鸡尾酒,胡天胡地骄奢淫逸——色空师兄不是一早都说过了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后记:最后一段,她菲姐,我没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