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肿痛

昨天事儿逼发作,当众喝退了一名加塞儿妇女。该妇女还振振有辞:“我要不是因为孩子走累了……” 她牵着一名已届10岁的少女等游船,故意不去站那条只有7,8个人的队伍,投机取巧地坐在一边石阶上歇晌。等船到案的时候,蛇形的队伍已经排了二里地,她违规钻过栏杆想随便夹在我前面算数。我说:“你问问后面的群众答应么?谁逛公园没带着孩子?人家还背着抱着嘞!”

我本来是个最不爱管闲事儿的人,但当天义正辞严到了让后面群众集体起哄叫好儿的地步,简直扣顶军帽就要成切格瓦拉。导火索是因为多年来受尽带小孩妇女的鸟气……凡生理正常女性大都具备生殖功能,你又不是谁家的贵妃,真的不至于母凭子贵。虽说母亲是伟大的,但这尊重也得自己去争取啊。不记得多少次被带小孩妇女质疑:“你凭什么犯悃?你干嘛那么晚睡?你又没有孩子?” 这都是什么逻辑。不错我用你们换尿片儿的时间看电影听音乐和酒肉朋友欢聚及痛哭,但这些让我感觉最低限度生命尊严的东西是我牺牲了某些权益换来的。每个人的生活都该是自负盈亏的,凭什么到你这儿就必须来本儿假账呢?

但是人生历来都是这样的,只有冠冕堂皇的痛苦才端得上台面儿。比如吃不上饭、缺胳膊断腿儿、让孩子抓得鬓发散乱,或者被恋人抛弃,其余一切都是无名肿痛,吐血活该。你出于文明礼貌尽多大努力克制自己也不计分。只要你还能吃饭如厕、一本正经地坐办公室里,就说明侬还挺得住。这样说来,能于早上9点半端一杯咖啡坐在干净的办公桌前,I-POD里循环播放着崔健的《迷失的季节》,也就算十分美满了,是不是真的高兴重要么。这强颜欢笑那样的熟极而流,既不是演技,也不是变态,也许就是正常的新陈代谢。

作为一个爱科学的小朋友,一切的生理反应我都膜拜。

演技派

越是忙,就越是非常手痒地想写小说。可能是由于停止写稿,长久以来第一次回忆起了写字的乐趣。然而更可能是因为寂寞。每个写东西的人,尤其是那些赶完了稿子还贱嗖嗖地写写写的人,一定都是非常寂寞的人。首先,怎么就你有那么多闲功夫长篇大论啊?而且,一个人要有多少事儿堵在胸口没人说,才会想到付诸纸上。OK,如果你已经跟亲朋好友无数次地输出了价值观,仍然觉得有必要誊录一遍,那更说明你絮叨了。

忘了是谁说过,顶没用的作者,才写自己的故事(其实还有更可悲的作者,她们意淫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我也不算有用,但对于我这种鸡贼的诸葛藏藏同学,怎么能容忍别人窥探自己呢?至于意淫……呃,我从来也不是个敢想敢干的同学嘛。

我的问题是,应该写什么调子的故事呢,励志还是颓废?曾有编辑跟我谈过小说选题的事儿。什么是抓人眼球的热点问题,什么是群众喜闻乐见的题材。用不着详细的市场调查也能猜出个大概。作为一个市场营销从业人员,功利之心是流淌在我的血液里的,我也许会做没有性价比的傻事儿,但我基本上做不出逆消费者需求而行的事儿。可是消费者需要什么呢?不管你信不信,无论多么成熟或古怪的人,都拼命地在文艺作品中寻找希望。然而无论你给自己打多少鸡血,你大概也应该知道,人生肯定是失望多于希望的。于是,我可不可以写一个特冷酷特绝望,把人生中所有的失望、难堪都剥开皮儿给你看的故事呢?

不能。因为那样不仅会令你不安,也会让我难过。我们已经是被教化的动物了,每个人的喜怒哀乐或多或少都有表演的成分。也许当我晚上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脸上的疲倦和麻木才是最丰富的表情。